《農(nóng)村教師英國歸來反思：教育不只為上大學》由01月17日報道。
用400多萬元人民幣換取一本50萬字的學習論文集，會是一筆劃算的投資嗎？
如果再考慮到論文寫作者們被改變的職業(yè)理念和狀態(tài)，以及他們對無數(shù)鄉(xiāng)村孩子可能產(chǎn)生的積極影響，答案不言自明。
這95名鄉(xiāng)村教師——湖北省“農(nóng)村教師資助行動計劃”的忠實執(zhí)行者(他們習慣被稱為“資教生”)，把在英國學習的感悟濃縮在一本論文集中。2011年年末，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是第一次坐飛機，從偏僻的山村學校經(jīng)武漢飛往9000多公里外的倫敦，在那里度過了21天的學習之旅。
親身體驗坐飛機，在幾乎看不到漢字的大街上與各種膚色的人擦肩而過，對他們而言，都是新鮮的感受。但更令這些老師興奮而驚嘆的，是英國那些其貌不揚卻大有乾坤的中小學校。
對一些人來說可能是“今生唯一一次出國的機會”，將對他們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還需要時間去檢驗。但可以肯定，變化正在發(fā)生。
板著臉上課和跪著與學生交流
一名資教生說，他從未聽到一位英國教師提及有關(guān)愛心與教育的話題，卻能感受到他們對學生無處不在的愛。
他們驚訝地看到，教師在課堂上還可以表現(xiàn)出這樣的姿態(tài)：雙膝跪在學生的課桌前，以一種平等而非高出一頭的姿勢與他們交流；帥氣的男教師，嘴上叼著電子筆，一屁股坐在學生的書桌上，晃動他修長的腿，微笑地看著孩子們交頭接耳；一名化學老師，看起來更像面點師，系著圍裙，頭頂高而尖的白帽子，上面用英文寫著“我是魔術(shù)師”，在實驗室里走來走去，指導學生們?nèi)绾伟岩幻睹躲y色的硬幣煉出金子般的顏色……
這些鮮活的“教案”，讓中國的鄉(xiāng)村教師耳目一新。白莉莉借此反思了自己的教學，她意識到那個總是板著臉上課的白老師必須改變。從大連外國語學院和武漢理工大學先后讀完本科與碩士研究生后，她在一所中學擔任英語教師。
在最初的半年里，她更多的是帶著學生們做游戲、交流口語，而不是一本正經(jīng)地做練習。在一堂關(guān)于食物的課上，白莉莉還讓學生們把面包、蔬菜和香腸帶到教室，教他們做漢堡包、學單詞。圣誕節(jié)，幾乎所有的學生都給白老師送了賀卡。
但這個快樂的班級在期中考試表現(xiàn)不佳，英語成績在全校10個班中名列倒數(shù)第二。班主任很不高興，批評白莉莉“不能整天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年長的老師也建議她，要保證課堂紀律，“就不能給學生好臉色”。 于是，愛笑的白老師開始板著臉上課，“對學生們很兇”，讓他們做很多作業(yè)。期末考試，這個班的英語成績躍至全校第二。
她收到了班長轉(zhuǎn)來的一封信，有40多個學生的簽名，他們表示不喜歡上課不笑的白老師。連她的學生兼親侄女，也不找她玩了?！拔野逯樕险n，從2007年到現(xiàn)在，自己也覺得很累?！卑桌蚶蛘f，英國之行讓她明白，在無序的課堂和板起臉來的課堂之外，還有師生關(guān)系融洽而又高效的課堂，“我要向它靠攏”。
數(shù)學老師楊海英在同事眼中很優(yōu)秀，她的班級的數(shù)學成績總在全市名列前茅，當以英國師生作為參照對象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很殘忍”：要求學生們在35分鐘內(nèi)吃完中飯，然后回到教室睡覺，或者練字，不許說話。
“我要重新認識教育?！彼f，“英國之行讓我明白，教育不僅僅是傳授知識?！睏詈Ｓ⑹且幻麑Ω鞣N學生活動毫無興趣的班主任，也是一個“不管聽什么音樂都心煩氣躁的人”，但是她表示：我要改變。
能否叫出學生名字是件大事
對王燕來說，英國之行將成為她的新起點。她在一所不足300名學生的農(nóng)村中學工作了5年。那是一個缺少刺激、容易讓人心灰意冷的地方，連找到一本合適的書都很難。
王燕想改變自己，但找不到路。帶著一身的職業(yè)倦怠，她來到了英國。
“我在這里找到了教育的理想。”她興奮地表示，“我發(fā)現(xiàn)教師職業(yè)不是沒有意思，而是自己把它看淡了?！蹦切┥险n手舞足蹈、提到學生的某種作品便眼睛發(fā)亮、充滿自豪的英國教師，讓王燕找到了身為教師的滿足和感動。
“我覺得他們是真心熱愛每個學生?！蓖跹嗾f。支持這個判斷的依據(jù)包括她在幾所學校的發(fā)現(xiàn)：那些老師竟然可以叫出班上每個學生的名字，甚至校長都能做到這一點。盡管，她也知道，記住一個學生的名字是對他的尊重，但在此之前，她并不認為，老師叫不出學生的名字是個大問題。
“我很慚愧?！彼悬c不好意思。有一次她點名提問，想來想去，只記得10位成績最好的學生的名字，對另外38名學生的姓名毫無印象?！耙粋€女孩的英語成績很好，但我也完全想不起她是誰，因為她的數(shù)學不好?！睂λ^的“差生”，只有在他搗亂的時候，老師才會從貼在講臺上的座次表中找到他的名字并發(fā)出警告。
“老師如果連學生的名字都記不住，又何談對他的了解？何談差異化教學？”她說。
不少資教生反思這種眼里只有“優(yōu)生”的行為“很殘忍”，“是對教育的不負責任”。
2003年，英國政府頒布綠皮書《每個孩子都重要：為孩子而改變》，提出英國教育的首要目標，是要提高所有學生的成就標準。2004年，這句話被寫進《兒童法案》，它具體地指出，幫助學生實現(xiàn)以下五個目標是基礎(chǔ)教育的使命：安全、健康、要快樂并有所成就、對社會作出積極貢獻、享有經(jīng)濟福利。
Lambeth Academy中學的校長助理Ennelyn Schmidt-Roberts認為，班級中每個學生的目標都是不一樣的，制定一個適合他們的目標，而且是經(jīng)過努力就能達到的目標，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必修課與輔修課沒有主次之分
95名鄉(xiāng)村教師分成四個小組一共參觀了33所中小學，其中一個小組的成員在The North School品嘗到了中學生們親自做的午餐。他們?yōu)檫h道而來的中國客人準備的食材也是學生們親手種植的。
在學校的烹飪教室里，各種設(shè)備非常齊全。據(jù)說有些學生在學校里喜歡上廚房，畢業(yè)后成了真正的烹飪師。
資教生詹鵬在觀摩另一所學校的蛋糕制作課時，也興致勃勃地參與其中，不過，在那些能干的孩子面前，他“顯得笨手笨腳”。一位名叫Kerry的小姑娘，很有耐心地指導他。讓詹老師驚訝的還有，孩子們在下課前，不需要老師提醒，手腳麻利地將各類餐具放歸原位，恢復了教室的干凈與整潔。
在一堂木工課上，學生們正在制作迷宮模型。在他們周圍擺放著大量的木塊，不同型號的刻刀、鐵錘、刨子，以及各種相應(yīng)的設(shè)備。一名資教生被這些學生“投入的干勁、嫻熟的技術(shù)”所吸引，感覺“就像在專業(yè)的木工廠里參觀”。他們沒有時間等待一個完整的迷宮模型出現(xiàn)，但想象它不會難看。因為木工課老師介紹說，同學們可以花相當于市場價五分之一的費用，把他們制作好的成品帶回家。而且，真有人這樣做。
這些在中學階段就能掌握木工等技能的同學，將會像圣保羅教會學校的老師Willmore一樣，在未來的生活中受益。Willmore家中的很多東西，包括家具，都是他自己制作的。而這些技能正是他在中學學到的。
這些普通中學對職業(yè)技能的重視，遠遠超出這群參觀者的意料。他們來自一個將升學作為最主要目標的教育系統(tǒng)，目睹那些與中國學生同齡的孩子們擁有更多自由發(fā)展的興趣與機會，其內(nèi)心受到極大的震動。
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曾經(jīng)提出，教育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生的個性需求上來。馬文與他的同伴們在Kingsford School參觀時，遇上一位教育督導官員，她介紹： 長期以來，個性化教育都是英國的教育目標之一。隨著學生間成績差距的擴大，這一目標就顯得比以往更加緊迫?！八梢哉f是英國教育在面對全球教育競爭日益激烈的背景下，作出的教育策略調(diào)整?！痹摴賳T認為，與傳統(tǒng)的集體教學相比，個性化教育更加關(guān)注每個學生的特點和興趣，倡導給學生更多的權(quán)利、自由。
在這種教育理念下成長的英國學生表現(xiàn)出的獨立與主見，給許多資教老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Mulberry School for Girls的高中生成功地組織了全英青年峰會。在Comberton Village College，每年的教師招聘會都會邀請學生們參加。學生會聽應(yīng)聘者的課，并提問。只有讓學生們滿意，他才能被學校聘任。
這所學校的校長說：“根據(jù)學生們的反映作出是否聘用的決定并非不理性的行為，事實上，學生的眼光很獨特。他們選出來的教師表現(xiàn)很優(yōu)秀，能充分了解學生，在與學生的融洽相處中教會了他們很多東西，包括知識和技能?！?BR> 那些普通中學開設(shè)的課程涉及生活的眾多方面，一名資教生說：“孩子們似乎都可以在這里找到感興趣的課程。”除英語、數(shù)學、體育、科學等必修課外，它們還包括服裝設(shè)計、食品加工、烹飪、裁縫、工藝、商業(yè)、廣告鑒賞、文學、戲劇、健康、旅游等等。
資教老師所在的學校大都習慣把“可上可不上的課程”安排在下午進行，但一位細心的老師注意到，從英國學校課表的安排中，看不出必修課與輔修課的主次之分。烹飪能夠占據(jù)上午的時間，而數(shù)學課可以安排在下午上。一位英國校長解釋說：“我們希望學生認識到每門課都是重要的?！?BR> “我們的勞動課中也有烹飪、縫紉的內(nèi)容，課表中也安排了信息技術(shù)、綜合實踐課，但它們都被我這樣的老師用來上數(shù)學、語文、英語等主課了?！睏詈Ｓ⒄f，她有一種強烈的沖動，回到學校后想和校長認真談一談，看能不能把那些課真正開起來，讓學生們多少學到一點適合生活的內(nèi)容。
很顯然，他們將面臨師資、設(shè)備、時間和理念上的巨大挑戰(zhàn)。
學校的使命不只是幫助學生進大學
Lambeth Academy的校長助理Ennelyn Schmidt-Roberts是一位看起來雷厲風行的女士。她會為那些能夠進入劍橋大學和牛津大學的畢業(yè)生感到自豪，但她告訴年輕的中國同行們，學校的使命并不只是為了幫助孩子們進入大學。
“每個學生都是最棒的。這個最好不一定是學業(yè)上的最好?！彼f，“每個人的特長和成長的方向不一樣，讓他們都進入好的大學，不可能。學校要能提供適合他們的教育，以證明他們都是最棒的人?！?BR> 這所學校建于2004年，信奉“The best in everyone”(每個學生都是最棒的)。大部分學生的家庭比較貧困，很多學生來自父母離異或者吸毒等“問題家庭”。不少學生進校時只知道三種他們將來可從事的職業(yè)：踢球、給歌星伴唱和美容美發(fā)。
為了幫助這些孩子畢業(yè)后找到工作，這所中學將“商業(yè)和企業(yè)”確定為學校的特色學科。有5位老師負責講授這門課程。學校還經(jīng)常請一些企業(yè)家與學生們交流，開展有關(guān)商業(yè)的活動日，讓學生們扮演銀行職員、公司總經(jīng)理等不同的角色，鍛煉談判和營銷能力。學校還會安排他們?nèi)H獵頭公司參觀，以便讓他們明白掌握一門外語對找工作有多么重要。
在中國，似乎只有大學和職業(yè)院校才會操心學生找工作的事情，而英國的中學主動承擔起了這項重任。
談到學校的特色，資教生們再次領(lǐng)略到了中英教育的差別。在圣保羅教會學校，一位校長助理問湖北的教師們：在你的學校，你會選擇哪一科作為特色學科，以促進整個學校的發(fā)展？回答是數(shù)學、英語或者音樂，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教的就是這門課”。
校長助理提供了英國學校的選擇，又令人耳目一新：確定特色學科的目的，是希望這門課程的優(yōu)勢能夠覆蓋其他學科，從而提高其他課程。擁有953名學生的圣保羅教會學校，其辦學實力在英國的公立學校中，能躋身前15%的行列。它的英語數(shù)學尤為突出，屬于前4%的學校。但它承擔引領(lǐng)之責的特色學科卻是基礎(chǔ)薄弱的體育，這讓資教生們感到驚訝。
校長助理的說明很有啟發(fā)性。在這所學校，體育與其他學科的結(jié)合似乎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比如在它的教學中能融入生物和數(shù)學知識：認識肌肉運動狀況，分析人體各大器官和組織的功能；測試身體素質(zhì)，讓學生們利用數(shù)學模型根據(jù)胖瘦高矮和體育項目成績進行分析；計算投籃的失誤率和命中率等。在戶外的拓展訓練和野外考察中，體育老師會要求學生們研究地圖，分析當?shù)氐牡匦蔚孛埠妥匀惶卣?。體育與地理便有了親密接觸的機會。老師還可以利用一場球賽吸引那些不愿寫英語作文的男生，讓他們寫一篇賽事報告。
“體育課的主要目的是讓學生身心健康，而不是在比賽中獲得獎牌?！毙ｉL助理說，他們還注重通過體育課培養(yǎng)學生的領(lǐng)導力。比如讓學生組織、評價一場比賽。啟發(fā)他們思考如何讓“帶球過障礙”變得更難或更容易。讓他們擔任裁判、記錄員、觀察員等不同的角色?！拔覀児膭顚W生之間互相幫助、支持，并要教會他們?nèi)绾谓o別人建議，如何作出正確的決定?！蹦俏恍ｉL助理說，“我們希望學生不斷地通過犯錯誤來進步。這就是學習的過程?！?BR> 體育教師黃振華沒有想到，體育課竟然還可以上成這樣。
THE Ellen Willkinson School for Girls的特色學科是數(shù)學和科學。這所女校有1150名11歲~19歲的學生，其中有四分之一的女生享受政府提供的免費午餐。校長說，有三個理由使她的學校決定以數(shù)學和科學作為特色學科：學生中來自阿拉伯裔和印度裔的家庭較多，她們的父母希望孩子未來能夠從事這方面的工作；很多人認為，數(shù)理化不是屬于女生的課程，學校想改變這個觀念，而且要證明她們同樣可以學好；為學生們以后的就業(yè)提供幫助。
在這里開設(shè)的烹飪、地理和英語課上，你都能看到科學的影子。譬如，有關(guān)愛因斯坦的文章或者科幻小說就會成為英語課堂的內(nèi)容。這些十幾歲的女孩子的動手能力也令人贊嘆。學校有一棟簡單透明、規(guī)模不大的圓頂建筑，就是她們靈活運用所學的工程與物理知識建成的。
布萊爾政府會給那些特色學校提供專門的經(jīng)費支持(但卡梅倫上臺后砍掉了這筆費用)，每年，THE Ellen Willkinson School for Girls會將其中的一半經(jīng)費(大約1.5萬英鎊)用于開展各類課外活動。學生們每年至少有30個小時的校外課程。她們與倫敦的希斯羅機場合作，設(shè)計制作自動手推車；參與設(shè)計鐵路和當?shù)氐乃幚韱栴}；模擬刑事案件的偵查；去消防隊學習滅火技能和安全知識；組織英語非母語的學生參觀科學博物館。
去年夏天，該校還有10名女生受英國皇家研究院的邀請，參與它們的癌癥細胞研究(因與考試時間沖突，她們最后去了一所大學的癌癥研究中心，在那里待了5周)。
這所中學的校長強調(diào)說：“我們希望提供盡可能多的活動，讓每個學生找到最適合的機會和專業(yè)?！?BR> 好教育能讓孩子們體驗到快樂
資教生余良蓉在他的論文中寫了這樣一段話：了解了英國孩子的學習和生活，我覺得我們的學生太辛苦，他們太需要關(guān)心和幫助了，而我們很多時候忽略了他們的情感和需要，將他們禁錮在升學知識的樊籠中。他說：“我很心痛。”
他們向三所學校(其中有一所小學)的學生們提了同樣的問題：是愿意待在家里還是更喜歡來學校上課。中國的老師們被告知，“我們都愿意來學校，因為這里有很多東西是在家里學不到的，而且與同學和老師在一起很快樂。”一名學生還回答說：“如果一個孩子不聽話，家長會威脅他，不允許他去學校?！彼J為，“不讓我上學，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一名英國學生反問中國學生一天上課的時間。有老師回答：“從早上6點到晚上9點?！蹦切@訝的孩子就此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中國的學生肯定不喜歡上學。
由老師帶領(lǐng)學生反復朗讀課文；讓學生走上講臺在黑板上演算題目；教師上課聲嘶力竭，學生們聽得昏昏欲睡。這些在國內(nèi)農(nóng)村學校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資教生們沒有在英國的課堂里看到。他們目睹的現(xiàn)象印證了那些英國同行與其分享的理念，比如說，“教育不僅要讓孩子們變得優(yōu)秀，而且要讓他們體驗到快樂”?！白詈玫慕逃褪且寣W生把學習當做人生的享受”。
汪錦所在的小組參觀了Bedgrove Infant School，這所幼兒學校的特色之一是戶外教學。學校推崇“讓孩子們在快樂的玩耍中學習”，“它設(shè)置一些以兒童為導向的游戲項目，由孩子們自己決定去哪兒玩、玩什么、怎樣玩、玩多久?！?BR> 學校后面有一片小樹林，是孩子們戶外學習的場所。一塊空地里放著小黑板和一些小板凳，表明那是講故事和認字的地方。往樹林里走，有一片燒烤區(qū)。資教生們恰好遇上兩位老師和幾個孩子正在烤棉花糖和面包。小朋友們熱情地邀請中國客人品嘗他們的手藝。還有一些孩子在爬樹，歡呼聲不斷。
“這么小的孩子，任由他們?nèi)ネ?，能學到知識嗎？你們不怕出安全事故嗎？”有資教生向校長表達疑慮。校長笑著解釋說，這種戶外學習恰恰能激發(fā)孩子們對學習的興趣，也能鍛煉他們的獨立意識、團隊意識和解決問題的能力?！爸劣诎踩?，我們事先會對這些地方都做嚴格的檢查，并且老師們也都接受過嚴格的安全培訓，知道怎樣去管理學生，學生們也知道什么樣的行為是危險的，不能做”。
一位女子學校校長在介紹她的教育理念時，引用了一段話：“你告訴我的，我會忘記。你展示給我看的，我可能記不住。你讓我參與其中我將會理解?！边@讓資教生們感同身受，受益匪淺。
在The North School，與“動物養(yǎng)殖課”的理論學習區(qū)緊密相連的是一間大養(yǎng)殖場，其中有奶牛、綿羊和鴿子等動物。幾名學生正在教師的指導下興致勃勃地為兩只綿羊做清潔，好把它們打扮得漂漂亮亮，參加下周的動物展覽會。校長Dove先生說：“我們的學生必須了解養(yǎng)殖、種植這些農(nóng)業(yè)技能，而在他們親自動手體驗后，就一定能記住，這比死記硬背理論知識更管用?！彼€說，如果你想了解鳥的習性，你應(yīng)該去森林里看看，如果你想知道食物從哪里來，你應(yīng)該親手種植。
在Hampstead School，資教生們觀摩的那節(jié)生物課，主題是血液的類型。教師假設(shè)這樣一個情境：一名男子被謀殺，警方在調(diào)查中確定了5名嫌疑人，并采集到了他們的血液樣本，目前，警方已經(jīng)掌握到罪犯是一名B型血的男子。老師要求學生們運用所學的知識找到真正的兇手。資教生張偉驚訝地發(fā)現(xiàn)，學生們用來進行血型檢測的樣本是真正的血液。
在一堂有關(guān)冷兵器時期的戰(zhàn)爭的歷史課上，學生們身穿仿古服裝，頭戴紙做的帽子，試圖重現(xiàn)那場戰(zhàn)爭的部分場面。在有關(guān)農(nóng)奴革命的課堂上，學生們分別扮演農(nóng)奴和地主，讓遠道而來的中國教師領(lǐng)略了一場精彩的對抗。三個“農(nóng)奴”聚在一起，貢獻各自的想法，還共同完成了一篇反對地主的宣言。一個黑人女孩當場宣讀，聲情并茂，極富感染力。
值得注意的是，當這群懷抱改造教學弊端理想的年輕人在英國的學校里不斷贊嘆和感慨時，有關(guān)這個國家基礎(chǔ)教育改革的爭論仍未停息。英國政府在去年年初拉開了改革的序幕，試圖在明年出臺的新中小學教育大綱中突出對數(shù)理化、歷史、地理等“硬知識”的強調(diào)，以改變英國教育全球排名在過去十年間不斷下滑的局面。
但據(jù)媒體報道，英國教育大臣戈夫主導的這種改革思路遭到了眾多教師的反對。英國教師和講師協(xié)會秘書長鮑思提德批評說，政府大臣們是在倡導25年前他們自己接受的那種教育，“學生們需要一個廣泛的、平衡的教育大綱，使他們擁有兼?zhèn)鋵W術(shù)、創(chuàng)造性、實際技能和社會技能的能力，那樣才能使他們適應(yīng)21世紀飛速發(fā)展的世界”。
用400多萬元人民幣換取一本50萬字的學習論文集，會是一筆劃算的投資嗎？
如果再考慮到論文寫作者們被改變的職業(yè)理念和狀態(tài)，以及他們對無數(shù)鄉(xiāng)村孩子可能產(chǎn)生的積極影響，答案不言自明。
這95名鄉(xiāng)村教師——湖北省“農(nóng)村教師資助行動計劃”的忠實執(zhí)行者(他們習慣被稱為“資教生”)，把在英國學習的感悟濃縮在一本論文集中。2011年年末，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是第一次坐飛機，從偏僻的山村學校經(jīng)武漢飛往9000多公里外的倫敦，在那里度過了21天的學習之旅。
親身體驗坐飛機，在幾乎看不到漢字的大街上與各種膚色的人擦肩而過，對他們而言，都是新鮮的感受。但更令這些老師興奮而驚嘆的，是英國那些其貌不揚卻大有乾坤的中小學校。
對一些人來說可能是“今生唯一一次出國的機會”，將對他們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還需要時間去檢驗。但可以肯定，變化正在發(fā)生。
板著臉上課和跪著與學生交流
一名資教生說，他從未聽到一位英國教師提及有關(guān)愛心與教育的話題，卻能感受到他們對學生無處不在的愛。
他們驚訝地看到，教師在課堂上還可以表現(xiàn)出這樣的姿態(tài)：雙膝跪在學生的課桌前，以一種平等而非高出一頭的姿勢與他們交流；帥氣的男教師，嘴上叼著電子筆，一屁股坐在學生的書桌上，晃動他修長的腿，微笑地看著孩子們交頭接耳；一名化學老師，看起來更像面點師，系著圍裙，頭頂高而尖的白帽子，上面用英文寫著“我是魔術(shù)師”，在實驗室里走來走去，指導學生們?nèi)绾伟岩幻睹躲y色的硬幣煉出金子般的顏色……
這些鮮活的“教案”，讓中國的鄉(xiāng)村教師耳目一新。白莉莉借此反思了自己的教學，她意識到那個總是板著臉上課的白老師必須改變。從大連外國語學院和武漢理工大學先后讀完本科與碩士研究生后，她在一所中學擔任英語教師。
在最初的半年里，她更多的是帶著學生們做游戲、交流口語，而不是一本正經(jīng)地做練習。在一堂關(guān)于食物的課上，白莉莉還讓學生們把面包、蔬菜和香腸帶到教室，教他們做漢堡包、學單詞。圣誕節(jié)，幾乎所有的學生都給白老師送了賀卡。
但這個快樂的班級在期中考試表現(xiàn)不佳，英語成績在全校10個班中名列倒數(shù)第二。班主任很不高興，批評白莉莉“不能整天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年長的老師也建議她，要保證課堂紀律，“就不能給學生好臉色”。 于是，愛笑的白老師開始板著臉上課，“對學生們很兇”，讓他們做很多作業(yè)。期末考試，這個班的英語成績躍至全校第二。
她收到了班長轉(zhuǎn)來的一封信，有40多個學生的簽名，他們表示不喜歡上課不笑的白老師。連她的學生兼親侄女，也不找她玩了?！拔野逯樕险n，從2007年到現(xiàn)在，自己也覺得很累?！卑桌蚶蛘f，英國之行讓她明白，在無序的課堂和板起臉來的課堂之外，還有師生關(guān)系融洽而又高效的課堂，“我要向它靠攏”。
數(shù)學老師楊海英在同事眼中很優(yōu)秀，她的班級的數(shù)學成績總在全市名列前茅，當以英國師生作為參照對象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很殘忍”：要求學生們在35分鐘內(nèi)吃完中飯，然后回到教室睡覺，或者練字，不許說話。
“我要重新認識教育?！彼f，“英國之行讓我明白，教育不僅僅是傳授知識?！睏詈Ｓ⑹且幻麑Ω鞣N學生活動毫無興趣的班主任，也是一個“不管聽什么音樂都心煩氣躁的人”，但是她表示：我要改變。
能否叫出學生名字是件大事
對王燕來說，英國之行將成為她的新起點。她在一所不足300名學生的農(nóng)村中學工作了5年。那是一個缺少刺激、容易讓人心灰意冷的地方，連找到一本合適的書都很難。
王燕想改變自己，但找不到路。帶著一身的職業(yè)倦怠，她來到了英國。
“我在這里找到了教育的理想。”她興奮地表示，“我發(fā)現(xiàn)教師職業(yè)不是沒有意思，而是自己把它看淡了?！蹦切┥险n手舞足蹈、提到學生的某種作品便眼睛發(fā)亮、充滿自豪的英國教師，讓王燕找到了身為教師的滿足和感動。
“我覺得他們是真心熱愛每個學生?！蓖跹嗾f。支持這個判斷的依據(jù)包括她在幾所學校的發(fā)現(xiàn)：那些老師竟然可以叫出班上每個學生的名字，甚至校長都能做到這一點。盡管，她也知道，記住一個學生的名字是對他的尊重，但在此之前，她并不認為，老師叫不出學生的名字是個大問題。
“我很慚愧?！彼悬c不好意思。有一次她點名提問，想來想去，只記得10位成績最好的學生的名字，對另外38名學生的姓名毫無印象?！耙粋€女孩的英語成績很好，但我也完全想不起她是誰，因為她的數(shù)學不好?！睂λ^的“差生”，只有在他搗亂的時候，老師才會從貼在講臺上的座次表中找到他的名字并發(fā)出警告。
“老師如果連學生的名字都記不住，又何談對他的了解？何談差異化教學？”她說。
不少資教生反思這種眼里只有“優(yōu)生”的行為“很殘忍”，“是對教育的不負責任”。
2003年，英國政府頒布綠皮書《每個孩子都重要：為孩子而改變》，提出英國教育的首要目標，是要提高所有學生的成就標準。2004年，這句話被寫進《兒童法案》，它具體地指出，幫助學生實現(xiàn)以下五個目標是基礎(chǔ)教育的使命：安全、健康、要快樂并有所成就、對社會作出積極貢獻、享有經(jīng)濟福利。
Lambeth Academy中學的校長助理Ennelyn Schmidt-Roberts認為，班級中每個學生的目標都是不一樣的，制定一個適合他們的目標，而且是經(jīng)過努力就能達到的目標，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必修課與輔修課沒有主次之分
95名鄉(xiāng)村教師分成四個小組一共參觀了33所中小學，其中一個小組的成員在The North School品嘗到了中學生們親自做的午餐。他們?yōu)檫h道而來的中國客人準備的食材也是學生們親手種植的。
在學校的烹飪教室里，各種設(shè)備非常齊全。據(jù)說有些學生在學校里喜歡上廚房，畢業(yè)后成了真正的烹飪師。
資教生詹鵬在觀摩另一所學校的蛋糕制作課時，也興致勃勃地參與其中，不過，在那些能干的孩子面前，他“顯得笨手笨腳”。一位名叫Kerry的小姑娘，很有耐心地指導他。讓詹老師驚訝的還有，孩子們在下課前，不需要老師提醒，手腳麻利地將各類餐具放歸原位，恢復了教室的干凈與整潔。
在一堂木工課上，學生們正在制作迷宮模型。在他們周圍擺放著大量的木塊，不同型號的刻刀、鐵錘、刨子，以及各種相應(yīng)的設(shè)備。一名資教生被這些學生“投入的干勁、嫻熟的技術(shù)”所吸引，感覺“就像在專業(yè)的木工廠里參觀”。他們沒有時間等待一個完整的迷宮模型出現(xiàn)，但想象它不會難看。因為木工課老師介紹說，同學們可以花相當于市場價五分之一的費用，把他們制作好的成品帶回家。而且，真有人這樣做。
這些在中學階段就能掌握木工等技能的同學，將會像圣保羅教會學校的老師Willmore一樣，在未來的生活中受益。Willmore家中的很多東西，包括家具，都是他自己制作的。而這些技能正是他在中學學到的。
這些普通中學對職業(yè)技能的重視，遠遠超出這群參觀者的意料。他們來自一個將升學作為最主要目標的教育系統(tǒng)，目睹那些與中國學生同齡的孩子們擁有更多自由發(fā)展的興趣與機會，其內(nèi)心受到極大的震動。
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曾經(jīng)提出，教育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生的個性需求上來。馬文與他的同伴們在Kingsford School參觀時，遇上一位教育督導官員，她介紹： 長期以來，個性化教育都是英國的教育目標之一。隨著學生間成績差距的擴大，這一目標就顯得比以往更加緊迫?！八梢哉f是英國教育在面對全球教育競爭日益激烈的背景下，作出的教育策略調(diào)整?！痹摴賳T認為，與傳統(tǒng)的集體教學相比，個性化教育更加關(guān)注每個學生的特點和興趣，倡導給學生更多的權(quán)利、自由。
在這種教育理念下成長的英國學生表現(xiàn)出的獨立與主見，給許多資教老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Mulberry School for Girls的高中生成功地組織了全英青年峰會。在Comberton Village College，每年的教師招聘會都會邀請學生們參加。學生會聽應(yīng)聘者的課，并提問。只有讓學生們滿意，他才能被學校聘任。
這所學校的校長說：“根據(jù)學生們的反映作出是否聘用的決定并非不理性的行為，事實上，學生的眼光很獨特。他們選出來的教師表現(xiàn)很優(yōu)秀，能充分了解學生，在與學生的融洽相處中教會了他們很多東西，包括知識和技能?！?BR> 那些普通中學開設(shè)的課程涉及生活的眾多方面，一名資教生說：“孩子們似乎都可以在這里找到感興趣的課程。”除英語、數(shù)學、體育、科學等必修課外，它們還包括服裝設(shè)計、食品加工、烹飪、裁縫、工藝、商業(yè)、廣告鑒賞、文學、戲劇、健康、旅游等等。
資教老師所在的學校大都習慣把“可上可不上的課程”安排在下午進行，但一位細心的老師注意到，從英國學校課表的安排中，看不出必修課與輔修課的主次之分。烹飪能夠占據(jù)上午的時間，而數(shù)學課可以安排在下午上。一位英國校長解釋說：“我們希望學生認識到每門課都是重要的?！?BR> “我們的勞動課中也有烹飪、縫紉的內(nèi)容，課表中也安排了信息技術(shù)、綜合實踐課，但它們都被我這樣的老師用來上數(shù)學、語文、英語等主課了?！睏詈Ｓ⒄f，她有一種強烈的沖動，回到學校后想和校長認真談一談，看能不能把那些課真正開起來，讓學生們多少學到一點適合生活的內(nèi)容。
很顯然，他們將面臨師資、設(shè)備、時間和理念上的巨大挑戰(zhàn)。
學校的使命不只是幫助學生進大學
Lambeth Academy的校長助理Ennelyn Schmidt-Roberts是一位看起來雷厲風行的女士。她會為那些能夠進入劍橋大學和牛津大學的畢業(yè)生感到自豪，但她告訴年輕的中國同行們，學校的使命并不只是為了幫助孩子們進入大學。
“每個學生都是最棒的。這個最好不一定是學業(yè)上的最好?！彼f，“每個人的特長和成長的方向不一樣，讓他們都進入好的大學，不可能。學校要能提供適合他們的教育，以證明他們都是最棒的人?！?BR> 這所學校建于2004年，信奉“The best in everyone”(每個學生都是最棒的)。大部分學生的家庭比較貧困，很多學生來自父母離異或者吸毒等“問題家庭”。不少學生進校時只知道三種他們將來可從事的職業(yè)：踢球、給歌星伴唱和美容美發(fā)。
為了幫助這些孩子畢業(yè)后找到工作，這所中學將“商業(yè)和企業(yè)”確定為學校的特色學科。有5位老師負責講授這門課程。學校還經(jīng)常請一些企業(yè)家與學生們交流，開展有關(guān)商業(yè)的活動日，讓學生們扮演銀行職員、公司總經(jīng)理等不同的角色，鍛煉談判和營銷能力。學校還會安排他們?nèi)H獵頭公司參觀，以便讓他們明白掌握一門外語對找工作有多么重要。
在中國，似乎只有大學和職業(yè)院校才會操心學生找工作的事情，而英國的中學主動承擔起了這項重任。
談到學校的特色，資教生們再次領(lǐng)略到了中英教育的差別。在圣保羅教會學校，一位校長助理問湖北的教師們：在你的學校，你會選擇哪一科作為特色學科，以促進整個學校的發(fā)展？回答是數(shù)學、英語或者音樂，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教的就是這門課”。
校長助理提供了英國學校的選擇，又令人耳目一新：確定特色學科的目的，是希望這門課程的優(yōu)勢能夠覆蓋其他學科，從而提高其他課程。擁有953名學生的圣保羅教會學校，其辦學實力在英國的公立學校中，能躋身前15%的行列。它的英語數(shù)學尤為突出，屬于前4%的學校。但它承擔引領(lǐng)之責的特色學科卻是基礎(chǔ)薄弱的體育，這讓資教生們感到驚訝。
校長助理的說明很有啟發(fā)性。在這所學校，體育與其他學科的結(jié)合似乎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比如在它的教學中能融入生物和數(shù)學知識：認識肌肉運動狀況，分析人體各大器官和組織的功能；測試身體素質(zhì)，讓學生們利用數(shù)學模型根據(jù)胖瘦高矮和體育項目成績進行分析；計算投籃的失誤率和命中率等。在戶外的拓展訓練和野外考察中，體育老師會要求學生們研究地圖，分析當?shù)氐牡匦蔚孛埠妥匀惶卣?。體育與地理便有了親密接觸的機會。老師還可以利用一場球賽吸引那些不愿寫英語作文的男生，讓他們寫一篇賽事報告。
“體育課的主要目的是讓學生身心健康，而不是在比賽中獲得獎牌?！毙ｉL助理說，他們還注重通過體育課培養(yǎng)學生的領(lǐng)導力。比如讓學生組織、評價一場比賽。啟發(fā)他們思考如何讓“帶球過障礙”變得更難或更容易。讓他們擔任裁判、記錄員、觀察員等不同的角色?！拔覀児膭顚W生之間互相幫助、支持，并要教會他們?nèi)绾谓o別人建議，如何作出正確的決定?！蹦俏恍ｉL助理說，“我們希望學生不斷地通過犯錯誤來進步。這就是學習的過程?！?BR> 體育教師黃振華沒有想到，體育課竟然還可以上成這樣。
THE Ellen Willkinson School for Girls的特色學科是數(shù)學和科學。這所女校有1150名11歲~19歲的學生，其中有四分之一的女生享受政府提供的免費午餐。校長說，有三個理由使她的學校決定以數(shù)學和科學作為特色學科：學生中來自阿拉伯裔和印度裔的家庭較多，她們的父母希望孩子未來能夠從事這方面的工作；很多人認為，數(shù)理化不是屬于女生的課程，學校想改變這個觀念，而且要證明她們同樣可以學好；為學生們以后的就業(yè)提供幫助。
在這里開設(shè)的烹飪、地理和英語課上，你都能看到科學的影子。譬如，有關(guān)愛因斯坦的文章或者科幻小說就會成為英語課堂的內(nèi)容。這些十幾歲的女孩子的動手能力也令人贊嘆。學校有一棟簡單透明、規(guī)模不大的圓頂建筑，就是她們靈活運用所學的工程與物理知識建成的。
布萊爾政府會給那些特色學校提供專門的經(jīng)費支持(但卡梅倫上臺后砍掉了這筆費用)，每年，THE Ellen Willkinson School for Girls會將其中的一半經(jīng)費(大約1.5萬英鎊)用于開展各類課外活動。學生們每年至少有30個小時的校外課程。她們與倫敦的希斯羅機場合作，設(shè)計制作自動手推車；參與設(shè)計鐵路和當?shù)氐乃幚韱栴}；模擬刑事案件的偵查；去消防隊學習滅火技能和安全知識；組織英語非母語的學生參觀科學博物館。
去年夏天，該校還有10名女生受英國皇家研究院的邀請，參與它們的癌癥細胞研究(因與考試時間沖突，她們最后去了一所大學的癌癥研究中心，在那里待了5周)。
這所中學的校長強調(diào)說：“我們希望提供盡可能多的活動，讓每個學生找到最適合的機會和專業(yè)?！?BR> 好教育能讓孩子們體驗到快樂
資教生余良蓉在他的論文中寫了這樣一段話：了解了英國孩子的學習和生活，我覺得我們的學生太辛苦，他們太需要關(guān)心和幫助了，而我們很多時候忽略了他們的情感和需要，將他們禁錮在升學知識的樊籠中。他說：“我很心痛。”
他們向三所學校(其中有一所小學)的學生們提了同樣的問題：是愿意待在家里還是更喜歡來學校上課。中國的老師們被告知，“我們都愿意來學校，因為這里有很多東西是在家里學不到的，而且與同學和老師在一起很快樂。”一名學生還回答說：“如果一個孩子不聽話，家長會威脅他，不允許他去學校?！彼J為，“不讓我上學，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一名英國學生反問中國學生一天上課的時間。有老師回答：“從早上6點到晚上9點?！蹦切@訝的孩子就此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中國的學生肯定不喜歡上學。
由老師帶領(lǐng)學生反復朗讀課文；讓學生走上講臺在黑板上演算題目；教師上課聲嘶力竭，學生們聽得昏昏欲睡。這些在國內(nèi)農(nóng)村學校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資教生們沒有在英國的課堂里看到。他們目睹的現(xiàn)象印證了那些英國同行與其分享的理念，比如說，“教育不僅要讓孩子們變得優(yōu)秀，而且要讓他們體驗到快樂”?！白詈玫慕逃褪且寣W生把學習當做人生的享受”。
汪錦所在的小組參觀了Bedgrove Infant School，這所幼兒學校的特色之一是戶外教學。學校推崇“讓孩子們在快樂的玩耍中學習”，“它設(shè)置一些以兒童為導向的游戲項目，由孩子們自己決定去哪兒玩、玩什么、怎樣玩、玩多久?！?BR> 學校后面有一片小樹林，是孩子們戶外學習的場所。一塊空地里放著小黑板和一些小板凳，表明那是講故事和認字的地方。往樹林里走，有一片燒烤區(qū)。資教生們恰好遇上兩位老師和幾個孩子正在烤棉花糖和面包。小朋友們熱情地邀請中國客人品嘗他們的手藝。還有一些孩子在爬樹，歡呼聲不斷。
“這么小的孩子，任由他們?nèi)ネ?，能學到知識嗎？你們不怕出安全事故嗎？”有資教生向校長表達疑慮。校長笑著解釋說，這種戶外學習恰恰能激發(fā)孩子們對學習的興趣，也能鍛煉他們的獨立意識、團隊意識和解決問題的能力?！爸劣诎踩?，我們事先會對這些地方都做嚴格的檢查，并且老師們也都接受過嚴格的安全培訓，知道怎樣去管理學生，學生們也知道什么樣的行為是危險的，不能做”。
一位女子學校校長在介紹她的教育理念時，引用了一段話：“你告訴我的，我會忘記。你展示給我看的，我可能記不住。你讓我參與其中我將會理解?！边@讓資教生們感同身受，受益匪淺。
在The North School，與“動物養(yǎng)殖課”的理論學習區(qū)緊密相連的是一間大養(yǎng)殖場，其中有奶牛、綿羊和鴿子等動物。幾名學生正在教師的指導下興致勃勃地為兩只綿羊做清潔，好把它們打扮得漂漂亮亮，參加下周的動物展覽會。校長Dove先生說：“我們的學生必須了解養(yǎng)殖、種植這些農(nóng)業(yè)技能，而在他們親自動手體驗后，就一定能記住，這比死記硬背理論知識更管用?！彼€說，如果你想了解鳥的習性，你應(yīng)該去森林里看看，如果你想知道食物從哪里來，你應(yīng)該親手種植。
在Hampstead School，資教生們觀摩的那節(jié)生物課，主題是血液的類型。教師假設(shè)這樣一個情境：一名男子被謀殺，警方在調(diào)查中確定了5名嫌疑人，并采集到了他們的血液樣本，目前，警方已經(jīng)掌握到罪犯是一名B型血的男子。老師要求學生們運用所學的知識找到真正的兇手。資教生張偉驚訝地發(fā)現(xiàn)，學生們用來進行血型檢測的樣本是真正的血液。
在一堂有關(guān)冷兵器時期的戰(zhàn)爭的歷史課上，學生們身穿仿古服裝，頭戴紙做的帽子，試圖重現(xiàn)那場戰(zhàn)爭的部分場面。在有關(guān)農(nóng)奴革命的課堂上，學生們分別扮演農(nóng)奴和地主，讓遠道而來的中國教師領(lǐng)略了一場精彩的對抗。三個“農(nóng)奴”聚在一起，貢獻各自的想法，還共同完成了一篇反對地主的宣言。一個黑人女孩當場宣讀，聲情并茂，極富感染力。
值得注意的是，當這群懷抱改造教學弊端理想的年輕人在英國的學校里不斷贊嘆和感慨時，有關(guān)這個國家基礎(chǔ)教育改革的爭論仍未停息。英國政府在去年年初拉開了改革的序幕，試圖在明年出臺的新中小學教育大綱中突出對數(shù)理化、歷史、地理等“硬知識”的強調(diào)，以改變英國教育全球排名在過去十年間不斷下滑的局面。
但據(jù)媒體報道，英國教育大臣戈夫主導的這種改革思路遭到了眾多教師的反對。英國教師和講師協(xié)會秘書長鮑思提德批評說，政府大臣們是在倡導25年前他們自己接受的那種教育，“學生們需要一個廣泛的、平衡的教育大綱，使他們擁有兼?zhèn)鋵W術(shù)、創(chuàng)造性、實際技能和社會技能的能力，那樣才能使他們適應(yīng)21世紀飛速發(fā)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