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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散文兩篇
    敬畏生命
    張曉風(fēng)
    那是一個夏天的長得不能再長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印第安那州：美國的一個州，位于美國東部?！车囊粋€湖邊。我起先是不經(jīng)意地坐著看書，忽然發(fā)現(xiàn)湖邊有幾棵樹正在飄散一些白色的纖維，大團(tuán)大團(tuán)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飄到草地上，有些飄入湖水里。我當(dāng)時沒有十分注意，只當(dāng)是偶然風(fēng)起所帶來的。
    可是，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情況簡直令人吃驚。好幾個小時過去了，那些樹仍舊渾然不覺地，在飄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無限的云庫似的。整個下午，整個晚上，漫天都是那種東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樣，我感到詫異和震撼。
    其實(shí)，小學(xué)的時候就知道有一類種子是靠風(fēng)力吹動纖維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道測驗(yàn)題的答案而已。那幾天真的看到了，滿心所感到的是一種折服〔折服：信服?！常环N無以名之的敬畏。我?guī)缀跏堑谝淮斡鲆娚ぉるm然是植物的。
    我感到那云狀的種子在我心底強(qiáng)烈地碰撞上什么東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華的、奢侈的、不計成本的投資所感動。也許在不分晝夜的飄散之余，只有一顆種子足以成樹，但造物者樂于做這樣驚心動魄的壯舉。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際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群種子中有哪一顆成了小樹，至少，我知道有一顆已經(jīng)成長。那顆種子曾遇見了一片土地，在一個過客的心之峽谷里，蔚然成陰，教會她怎樣敬畏生命。
    注：本選自《精美散文·哲理·文化卷》(長江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張曉風(fēng)，臺灣作家。
    白蝴蝶之戀
    劉白羽
    春意甚濃了，但在北方還是五風(fēng)十雨〔五風(fēng)十雨：五天刮一次風(fēng)，十天下一場雨。〕，春寒料峭〔料峭：形容微寒。〕，一陣暖人心意的春風(fēng)剛剛吹過，又來了一陣?yán)溆辍?BR>    我在草地上走著，忽然，在鮮嫩的春草上看到一只雪白的蝴蝶。蝴蝶給雨水打落在地面上，沾濕的翅膀輕微地簌簌〔簌簌(sùsù)：擬聲詞，模擬翅膀顫動的聲音?！愁潉又?，張不開來。它奄奄一息，即將逝去。它白得像一片小雪花，輕柔纖細(xì)，楚楚動人，多么可憐呀!
    它從哪兒來?要飛向哪兒去?我癡癡望著它。忽然像有一滴圣潔的水滴落在靈魂深處，我的心靈給一道白閃閃的柔軟而又強(qiáng)烈的光照亮了。
    我彎下身，小心翼翼地把白蝴蝶捏起來，放在手心里。
    這已經(jīng)凍僵了的小生靈發(fā)蔫了，它的細(xì)細(xì)的足腳動彈了一下，就歪倒在我的手中。
    我哈著氣，送給它一絲溫暖，蝴蝶漸漸蘇醒過來。它是給剛才那強(qiáng)暴的風(fēng)雨嚇懵了吧?不過，它確實(shí)太纖細(xì)了。你看，那白茸茸的像透明的薄紗似的翅膀，兩根黑色的須向前伸展著，兩點(diǎn)黑漆似的眼睛，幾只像絲一樣細(xì)的腳?？墒牵@纖細(xì)的小生靈，它飛出來是為了尋覓什么呢?在這陰晴不定的天氣里，它表現(xiàn)出尋求者何等非凡的勇氣。
    它活過來了，我感到無限的喜悅。
    這時，風(fēng)過去了，雨也過去了。太陽明亮的光輝照滿宇宙，照滿人間，一切都那樣晶瑩，那樣明媚，樹葉由嫩綠變成深綠了，草地上開滿小米粒那樣大的小花朵。我把蝴蝶放在一片盛滿陽光的嫩葉上，我向草地上漫步而去了。但我的靈魂里在吶喊──開始像很遙遠(yuǎn)、很遙遠(yuǎn)……我還以為天空中又來了風(fēng)、來了雨，后來我才知道就在我的心靈深處：你為什么把一個生靈棄置不顧?……于是我折轉(zhuǎn)身又走回去，又走到那株古老婆娑的大樹那兒。誰知那只白蝴蝶緩緩地、緩緩地在樹葉上蠕動呢!我不驚動它，只靜靜地看著。陽光閃發(fā)著一種淡紅色，在那葉片上燃燒，于是帶來了火、熱、光明、生命，雨珠給它曬干了，那樹葉像一片綠玻璃片一樣透明、清亮。
    我那美麗的白蝴蝶呀!我那勇敢的白蝴蝶呀!它試了幾次，終于一躍而起，展翅飛翔，活潑伶俐地在我周圍翩翩飛舞了好一陣，又向清明如洗的空中冉冉飛去，像一片小小的雪花，愈飛愈遠(yuǎn)，消失不見了。
    這時，一江春水在我心頭輕輕地蕩漾了一下。在白蝴蝶危難時我憐憫它，可是當(dāng)它真的自由翱翔而去時我又感到如此失落、悵惘?！鞍?人啊人……”我默默佇望了一陣，轉(zhuǎn)身向青草地走去。
    注：本文選自《劉白羽散文選集》(百花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
    ******
    也許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jīng)歷：看見幾棵樹的種子，不分晝夜地飄散各處;看見一只受傷的小生靈在苦苦掙扎。但你是否像作者一樣，讓樹木的種子在自己“心之峽谷里，蔚然成陰”，教會自己“怎樣敬畏生命”?把受傷的蝴蝶放在嫩葉上，又在心靈深處質(zhì)問自己：“你為什么把一個生靈棄置不顧?”閱讀這兩篇短文，反省一下自己的生命意識。
    積累詞語
    折服　奢侈　蔚然　料峭　伶俐　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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