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上路，決定了一生的方向?！}記
歷經(jīng)艱險，我終于到了西班牙。
寄居的朋友家，位于市中心，三樓朝南，窗戶面臨大街。
晚上，朋友去餐館打工，我在窗前癡癡眺望街景。
時值夏天，從地中海吹來的晚風(fēng)，穿過敞開的窗戶輕輕拂動著窗簾，隱約飄來街上的喧鬧聲。從窗口向下望去，一盞盞排列整齊的路燈閃爍著柔和的弧光，大街上車流不息，行人道旁的樹蔭下情侶們勾肩搭背，悠閑浪漫。
這不就是我心儀已久的歐洲嗎？
眼前的西班牙都市，就像風(fēng)情萬種的美女，楚楚動人地展示著她的豐姿神韻，似乎滿街都是西班牙人燦爛的笑容。
可是，可是我的心，卻為何如此忐忑不安？我的視線無意識地尾隨著街上行駛的轎車，心靈陷入了紛亂之中。
哲學(xué)家說過：“每一個男人，本性上都是流浪漢?！?BR> 熟悉的地方?jīng)]有風(fēng)景。為了尋找另一種生活方式，我們踏上了陌生的未知路。
對人類這種因生命的平淡和缺少激情而苦惱的心態(tài)，有時候是不能用不知足來解釋的。人生的惡風(fēng)大浪固然難以承受，但靜如止水的生活也是不堪消受的。
對于現(xiàn)實的不滿意，使人類永遠需要浪漫而溫馨的夢。然而，外面的世界既精彩也無奈。當(dāng)下，急需解決的是吃飯問題，而不是夢想。
看來，從事餐飲業(yè)是華人在國外謀生的首選途徑。
我本是醫(yī)生，但為了生存，我將是一個會做跑堂的醫(yī)生。
我穿著跑堂的小馬甲，衣領(lǐng)上系著個黑色的小領(lǐng)結(jié)，操著幾句簡單生硬的西班牙語，在餐廳里小心翼翼地奔走著，端盤上菜侍侯客人，臉上掛著不變的微笑。
雖然職業(yè)本身并無貴賤之分，但醫(yī)生與跑堂，實在是兩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行當(dāng)。穿慣了白大衣的我，如今換成了小馬甲，這中間的心理落差，加上語言不通，使我很難成為一個好跑堂。
可是，在老板的眼里，除了好人與壞人之外，更重要的是“有用的人”和“無用的人”。
我只有靠勤快來彌補這種“先天不足”。
餐館裝修期間，我憋足了勁，推著獨輪車來回搬運水泥，或是爬進天花板里安裝電燈線路，或是鉆到地下室陰霉的角落里清掃垃圾，或是冒著雨雪站立在梯子上清洗餐館門面。
有一天深夜，最后離開餐館的老板娘無法拉下沉重的折疊鐵門，原本休息的我立即匆匆趕往餐館，途中，在穿過一條沒有燈光的過道時，一截懸蕩在柱子上的鐵絲劃過了我的右眼內(nèi)眥。
當(dāng)我掩著受傷的眼睛趕到餐館時，卻早已關(guān)了門。
我重新回到住家，在鏡子前檢查傷口，只見目內(nèi)眥上緣的眼瞼已經(jīng)崩裂。所幸未傷及眼球，且傷口邊緣整齊，我趕緊找出膠布，按傷口大小剪了兩條蝶形膠布，粘貼在傷口兩端以代替手術(shù)縫合。
斜對門有個打工妹看到我受傷的模樣，居然笑得前俯后仰。
男兒流血不流淚，但這刺耳的笑聲，使我從心底涌起了一種莫名的厭惡和悲哀。
周末是餐館生意最繁忙的時刻。只有干過餐館工作的人，才能真正體會那種緊張和勞累。
廚房里抽煙機的馬達轟響著，幾個爐灶里竄動著熊熊火苗，大師傅滿臉油光叮當(dāng)作響地?fù)]動著鍋勺，洗碗槽旁是堆積如山的油膩盤子，跑堂們汗流浹背地奔跑在廚房和餐廳之間。
餐廳里笑語喧嘩云蒸霞蔚，飄散著由香煙和菜肴油氣混合而成的淡淡煙霧。
在母親節(jié)或父親節(jié)這樣的盛大節(jié)日里，西班牙人更喜歡一家人來餐館里吃飯。對他們來說，是慶祝合家團圓，營造溫馨氣氛的美好時光。對我們而言，卻意味著一場辛苦緊張的勞役。
我心情麻木，疲憊地穿梭奔走在他們幸福的笑容前面，那被鐵板大菜燙傷的手指一直在灼痛，它使我腦海里浮起父母親切的面容。
我變得愈來愈敏感和孤獨，身旁細(xì)碎的事情都會使我傷懷。比如：一首鄧麗君的老歌，一片飄零的枯葉，一個佝僂的孤獨背影，一場深秋的霏霏細(xì)雨。而大街上那些鱗次櫛比的時髦商店櫥窗，和那些衣著光鮮的闊佬貴婦，則只會使我更加意識到自己處境的窘迫。
在餐館生意清閑的時候，我常呆立在玻璃金魚缸旁，凝視那些往來翕忽的小魚，隨著魚兒悠然自得地穿梭在缸底假山和漂浮的水草之間，心里便會油然滋生出一種感動。
記得老家的院子里，曾有幾口養(yǎng)魚的大缸，里面戲嬉著許多金魚。庭院北側(cè)，父母房里的那張紅木圓桌上，也總是置放著橢圓形的玻璃魚缸，一年四季漂浮游動著各種色彩斑斕的金魚。
可是，我從未產(chǎn)生過羨慕心態(tài)。
雖然我不是魚，正如惠子所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但是，我愿意相信魚兒是快樂的，就像莊子說：“游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至少，它們沒有人類的復(fù)雜思想，不用為明天而擔(dān)憂。
我沒有錢，沒有合法身份，不懂西班牙語，甚至連護照也沒有了。
時值隆冬嚴(yán)寒，窗外北風(fēng)呼嘯嗚咽，被震撼著的窗戶不時發(fā)出簌簌的聲響。我蜷縮在被子里，對命運的焦慮和恐懼攫取了整個心靈，黑暗中孤獨無援的絕望竟使我蒸騰出一身大汗！
禍不單行。幾天后的黃昏，在上班途中，我精神恍惚地被行駛著的汽車撞倒在馬路上，后腦勺被撞開了一個大豁口，鮮血直淌。
從醫(yī)院回到住處，我躺在床上，遍體傷痛無法動彈，身體像是漂浮顛簸在洶涌的大海浪濤里，暈旋的腦子里錯綜交織著現(xiàn)實和虛幻的圖像，有母親勞碌的身影和憂郁的眼神，有籠罩在霏霏雨絲中的老屋朦朧影子，有醫(yī)院里熟悉的藥水氣息和各種漂浮在空氣里稀奇古怪的光圈……
自車禍后，警察經(jīng)常來餐館轉(zhuǎn)悠。老板緊張起來，因為我打的是黑工。
為了避免被警察查到，剛能起床，我就打電話到其他餐館聯(lián)系工作。但是都回話不需要跑堂，最后一家老板說，必須面試合格才能雇用。
還要面試？真比考大學(xué)還難！一氣之下，我摔了電話。
隨著時間的推移，警察漸漸不再注意飯店了。老板心腸好，讓我繼續(xù)在他店里打工。
我明白，人生奮斗的訣竅是應(yīng)該經(jīng)營自己的長處。
通過朋友介紹，我聯(lián)系到一家西班牙人的理療診所。每當(dāng)休息日，我便前去診治病人。后來，我辭去了餐館工作，與一位有居留的醫(yī)生合作開設(shè)診所。
然而萬事開頭難，診所入不敷出。我還得去中餐館打一份周末工。
我，仍是一個跑堂醫(yī)生。
人的欲望可以無限膨脹，也可以很小很具體。那時，我的愿望是拿到西班牙的居留證。
一年后，終于盼來了大赦政令，我也遞交了申請材料。
離大赦結(jié)束的日期愈來愈近了，可還是杳無音信。
凌晨，我冒著嚴(yán)寒又一次前往勞工部查詢。由于大赦已近尾聲，排隊咨詢的人數(shù)驟然減少了許多，不到兩個小時就輪到了我。進入辦公室，我默默地將申請紙張遞給了工作人員。
她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輕快跳躍著，不一會，抬起頭對我說：
“Sí，estáconcedido.”批準(zhǔn)了？我的心狂跳起來，但生怕聽錯了。
“Sí，estáconcedido.”(是的，你被批準(zhǔn)了)
西班牙小姐重復(fù)了一遍，并用手指著電腦屏幕。
電腦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我名字的漢語拼音！
跨出勞工部的大門，一片陽光燦爛。
街上是那么熱鬧，但我什么也沒看見。我心里蓄滿了感動，那感動帶著一種悲哀的幸福，淚水不知不覺地朦朧了我的雙眼。
原來這世上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
原來一個人怎樣掌握自己的命運，比命運是怎樣更為重要。
“苦難是人生的一筆財富”，我相信這句話是至理名言。但是，苦難轉(zhuǎn)變成財富是有條件的。這就是，你戰(zhàn)勝了苦難，它就是你的財富；若是苦難戰(zhàn)勝了你，它就是你的屈辱。
跑堂，是我在國外的第一份工作。我感謝這份工作。
它使我身處卑微，有機緣看到世態(tài)人情的真相；它使我在傷痛中，看到人類在陽光背后的陰影。其實，一個人沒有痛苦，就不會有歡樂。如果沒有這些沉重和苦澀，我的生活或許將會是蒼白的。
大江東去不回頭，無情的歲月悄然帶走了我們的青春，卻也重新譜寫了人生的篇章。如今，我已告別了跑堂生涯，回歸到醫(yī)生本職。坎坷的人生風(fēng)雨，逐漸將我沉淀成一個成熟的男人。
我在一天天地找回自己，找回自尊自信，找回堅強獨立?；蛟S，前方的路還會布滿荊棘，但決不會有過不去的路，除非自己的腳步停滯不前。
愛默生說：“人的一生，就是進行嘗試。嘗試得越多，生活就越美好?！?BR> 我完全相信。
歷經(jīng)艱險，我終于到了西班牙。
寄居的朋友家，位于市中心，三樓朝南，窗戶面臨大街。
晚上，朋友去餐館打工，我在窗前癡癡眺望街景。
時值夏天，從地中海吹來的晚風(fēng)，穿過敞開的窗戶輕輕拂動著窗簾，隱約飄來街上的喧鬧聲。從窗口向下望去，一盞盞排列整齊的路燈閃爍著柔和的弧光，大街上車流不息，行人道旁的樹蔭下情侶們勾肩搭背，悠閑浪漫。
這不就是我心儀已久的歐洲嗎？
眼前的西班牙都市，就像風(fēng)情萬種的美女，楚楚動人地展示著她的豐姿神韻，似乎滿街都是西班牙人燦爛的笑容。
可是，可是我的心，卻為何如此忐忑不安？我的視線無意識地尾隨著街上行駛的轎車，心靈陷入了紛亂之中。
哲學(xué)家說過：“每一個男人，本性上都是流浪漢?！?BR> 熟悉的地方?jīng)]有風(fēng)景。為了尋找另一種生活方式，我們踏上了陌生的未知路。
對人類這種因生命的平淡和缺少激情而苦惱的心態(tài)，有時候是不能用不知足來解釋的。人生的惡風(fēng)大浪固然難以承受，但靜如止水的生活也是不堪消受的。
對于現(xiàn)實的不滿意，使人類永遠需要浪漫而溫馨的夢。然而，外面的世界既精彩也無奈。當(dāng)下，急需解決的是吃飯問題，而不是夢想。
看來，從事餐飲業(yè)是華人在國外謀生的首選途徑。
我本是醫(yī)生，但為了生存，我將是一個會做跑堂的醫(yī)生。
我穿著跑堂的小馬甲，衣領(lǐng)上系著個黑色的小領(lǐng)結(jié)，操著幾句簡單生硬的西班牙語，在餐廳里小心翼翼地奔走著，端盤上菜侍侯客人，臉上掛著不變的微笑。
雖然職業(yè)本身并無貴賤之分，但醫(yī)生與跑堂，實在是兩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行當(dāng)。穿慣了白大衣的我，如今換成了小馬甲，這中間的心理落差，加上語言不通，使我很難成為一個好跑堂。
可是，在老板的眼里，除了好人與壞人之外，更重要的是“有用的人”和“無用的人”。
我只有靠勤快來彌補這種“先天不足”。
餐館裝修期間，我憋足了勁，推著獨輪車來回搬運水泥，或是爬進天花板里安裝電燈線路，或是鉆到地下室陰霉的角落里清掃垃圾，或是冒著雨雪站立在梯子上清洗餐館門面。
有一天深夜，最后離開餐館的老板娘無法拉下沉重的折疊鐵門，原本休息的我立即匆匆趕往餐館，途中，在穿過一條沒有燈光的過道時，一截懸蕩在柱子上的鐵絲劃過了我的右眼內(nèi)眥。
當(dāng)我掩著受傷的眼睛趕到餐館時，卻早已關(guān)了門。
我重新回到住家，在鏡子前檢查傷口，只見目內(nèi)眥上緣的眼瞼已經(jīng)崩裂。所幸未傷及眼球，且傷口邊緣整齊，我趕緊找出膠布，按傷口大小剪了兩條蝶形膠布，粘貼在傷口兩端以代替手術(shù)縫合。
斜對門有個打工妹看到我受傷的模樣，居然笑得前俯后仰。
男兒流血不流淚，但這刺耳的笑聲，使我從心底涌起了一種莫名的厭惡和悲哀。
周末是餐館生意最繁忙的時刻。只有干過餐館工作的人，才能真正體會那種緊張和勞累。
廚房里抽煙機的馬達轟響著，幾個爐灶里竄動著熊熊火苗，大師傅滿臉油光叮當(dāng)作響地?fù)]動著鍋勺，洗碗槽旁是堆積如山的油膩盤子，跑堂們汗流浹背地奔跑在廚房和餐廳之間。
餐廳里笑語喧嘩云蒸霞蔚，飄散著由香煙和菜肴油氣混合而成的淡淡煙霧。
在母親節(jié)或父親節(jié)這樣的盛大節(jié)日里，西班牙人更喜歡一家人來餐館里吃飯。對他們來說，是慶祝合家團圓，營造溫馨氣氛的美好時光。對我們而言，卻意味著一場辛苦緊張的勞役。
我心情麻木，疲憊地穿梭奔走在他們幸福的笑容前面，那被鐵板大菜燙傷的手指一直在灼痛，它使我腦海里浮起父母親切的面容。
我變得愈來愈敏感和孤獨，身旁細(xì)碎的事情都會使我傷懷。比如：一首鄧麗君的老歌，一片飄零的枯葉，一個佝僂的孤獨背影，一場深秋的霏霏細(xì)雨。而大街上那些鱗次櫛比的時髦商店櫥窗，和那些衣著光鮮的闊佬貴婦，則只會使我更加意識到自己處境的窘迫。
在餐館生意清閑的時候，我常呆立在玻璃金魚缸旁，凝視那些往來翕忽的小魚，隨著魚兒悠然自得地穿梭在缸底假山和漂浮的水草之間，心里便會油然滋生出一種感動。
記得老家的院子里，曾有幾口養(yǎng)魚的大缸，里面戲嬉著許多金魚。庭院北側(cè)，父母房里的那張紅木圓桌上，也總是置放著橢圓形的玻璃魚缸，一年四季漂浮游動著各種色彩斑斕的金魚。
可是，我從未產(chǎn)生過羨慕心態(tài)。
雖然我不是魚，正如惠子所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但是，我愿意相信魚兒是快樂的，就像莊子說：“游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至少，它們沒有人類的復(fù)雜思想，不用為明天而擔(dān)憂。
我沒有錢，沒有合法身份，不懂西班牙語，甚至連護照也沒有了。
時值隆冬嚴(yán)寒，窗外北風(fēng)呼嘯嗚咽，被震撼著的窗戶不時發(fā)出簌簌的聲響。我蜷縮在被子里，對命運的焦慮和恐懼攫取了整個心靈，黑暗中孤獨無援的絕望竟使我蒸騰出一身大汗！
禍不單行。幾天后的黃昏，在上班途中，我精神恍惚地被行駛著的汽車撞倒在馬路上，后腦勺被撞開了一個大豁口，鮮血直淌。
從醫(yī)院回到住處，我躺在床上，遍體傷痛無法動彈，身體像是漂浮顛簸在洶涌的大海浪濤里，暈旋的腦子里錯綜交織著現(xiàn)實和虛幻的圖像，有母親勞碌的身影和憂郁的眼神，有籠罩在霏霏雨絲中的老屋朦朧影子，有醫(yī)院里熟悉的藥水氣息和各種漂浮在空氣里稀奇古怪的光圈……
自車禍后，警察經(jīng)常來餐館轉(zhuǎn)悠。老板緊張起來，因為我打的是黑工。
為了避免被警察查到，剛能起床，我就打電話到其他餐館聯(lián)系工作。但是都回話不需要跑堂，最后一家老板說，必須面試合格才能雇用。
還要面試？真比考大學(xué)還難！一氣之下，我摔了電話。
隨著時間的推移，警察漸漸不再注意飯店了。老板心腸好，讓我繼續(xù)在他店里打工。
我明白，人生奮斗的訣竅是應(yīng)該經(jīng)營自己的長處。
通過朋友介紹，我聯(lián)系到一家西班牙人的理療診所。每當(dāng)休息日，我便前去診治病人。后來，我辭去了餐館工作，與一位有居留的醫(yī)生合作開設(shè)診所。
然而萬事開頭難，診所入不敷出。我還得去中餐館打一份周末工。
我，仍是一個跑堂醫(yī)生。
人的欲望可以無限膨脹，也可以很小很具體。那時，我的愿望是拿到西班牙的居留證。
一年后，終于盼來了大赦政令，我也遞交了申請材料。
離大赦結(jié)束的日期愈來愈近了，可還是杳無音信。
凌晨，我冒著嚴(yán)寒又一次前往勞工部查詢。由于大赦已近尾聲，排隊咨詢的人數(shù)驟然減少了許多，不到兩個小時就輪到了我。進入辦公室，我默默地將申請紙張遞給了工作人員。
她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輕快跳躍著，不一會，抬起頭對我說：
“Sí，estáconcedido.”批準(zhǔn)了？我的心狂跳起來，但生怕聽錯了。
“Sí，estáconcedido.”(是的，你被批準(zhǔn)了)
西班牙小姐重復(fù)了一遍，并用手指著電腦屏幕。
電腦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我名字的漢語拼音！
跨出勞工部的大門，一片陽光燦爛。
街上是那么熱鬧，但我什么也沒看見。我心里蓄滿了感動，那感動帶著一種悲哀的幸福，淚水不知不覺地朦朧了我的雙眼。
原來這世上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
原來一個人怎樣掌握自己的命運，比命運是怎樣更為重要。
“苦難是人生的一筆財富”，我相信這句話是至理名言。但是，苦難轉(zhuǎn)變成財富是有條件的。這就是，你戰(zhàn)勝了苦難，它就是你的財富；若是苦難戰(zhàn)勝了你，它就是你的屈辱。
跑堂，是我在國外的第一份工作。我感謝這份工作。
它使我身處卑微，有機緣看到世態(tài)人情的真相；它使我在傷痛中，看到人類在陽光背后的陰影。其實，一個人沒有痛苦，就不會有歡樂。如果沒有這些沉重和苦澀，我的生活或許將會是蒼白的。
大江東去不回頭，無情的歲月悄然帶走了我們的青春，卻也重新譜寫了人生的篇章。如今，我已告別了跑堂生涯，回歸到醫(yī)生本職。坎坷的人生風(fēng)雨，逐漸將我沉淀成一個成熟的男人。
我在一天天地找回自己，找回自尊自信，找回堅強獨立?；蛟S，前方的路還會布滿荊棘，但決不會有過不去的路，除非自己的腳步停滯不前。
愛默生說：“人的一生，就是進行嘗試。嘗試得越多，生活就越美好?！?BR> 我完全相信。